『我看著她們,非常訝異母親和孩子間的界線如此模糊。在一個溫柔的瞬間,我覺得世界上所有的小孩,都是所有母親的孩子。誰的子宮生了誰並不重要。可是我的子宮生下來的孩子走了,只留了一個褪下的殼給我。』寥寥數句道盡那種失去摯愛痛撤心扉的感覺,直抵每個人心中最脆弱不堪的部分,像是要把所有對蒼天及運理不滿之處全部宣洩出來,展現出來的是一副抽乾所有精力心神的軀殼。與《來不及穿的8號鞋》同樣以刻畫喪子之痛為題材,兩者雖然都以仇恨憤怒昇華為更高一層的寬恕作為結局的處理手法,然而本作絕非僅止於揣寫主角艾比喪女後的心境轉變,反而著墨於更多細膩且複雜的情感上,講述一個跨越兩個世代的親情與愛情,讓讀者在閱讀之餘也能感受到更為斑雜的情境氛圍。
故事的女主角艾比與身為牧師的丈夫葛雷育有女兒克麗,原先過著經濟雖不富裕但幸福的家庭生活,然而一晚夫婦倆將女兒托給好友泰莉莎照顧前往觀賞電影,回程時卻發現女兒因玩耍跑出家門而被肇事車輛碾斃,艾比從此陷入自我惆悵與放逐的自怨情緒泥淖中,拒絕與好友、親戚甚至丈夫葛雷有任何親密的心靈接觸,把自己封閉孤立在喪女之慟的象牙塔中。與丈夫的共同婚姻逐漸步入冰冷的情形下,艾比開始思憶起過去家鄉歲月中飽嚐母親被父親施以老拳、咆哮與怒罵的痛苦歲月,隨著哥哥瑞安不堪父親無止盡虐待逃到美國後,母親背著艾比進行一項計畫並將她送往國外,爾後父母兩人皆相繼因病過世,留給艾比的是一大團無解的謎題以及對過往歲月痛苦不堪的記憶。克麗之死不但喚起了艾比身為人母撕裂肝膽的痛楚外,也因為親人接連造訪哀悼而拼湊了她童年時最脆弱不堪暴力陰影的記憶拼圖。
這雖然是一本講述『如何走出喪親至痛陰霾』的作品,然而初試啼聲的作者卻能精準掌握到悲痛的感官程度,以極為真實與幻妙的的文字喚醒讀者品嚐細膩情感的味蕾,讓字字句句在舌間跳躍、在心中盤桓,讓人感受到文字感染人心功力之高奧。例如:『葛雷和我變成兩棵種在腐朽土壤中的樹,我們彎著腰、朝彼此延伸過去,卻碰不到對方,只能眼睜睜等著府砍劈下來。』『我知道他怕我難過,擔心我知道可怕的侏儒殭屍在夜晚偷偷地爬進被子,把克麗從她的身體裡面偷走了。』作者通篇都用深至肺腑的情感揣摩之詞,足使一個原先置身於外的讀者被感傷的文字所渲染,加上故事當中角色的對話以及回憶童年的過往都十分真實,讓人從故事開頭即墜入憂傷的文字國度裡頭,一起經歷了跨越母女兩個世代的婚姻禁錮,甚至讓苦心經營的婚姻感情走到身窮水盡的漩渦裡。故事最後總免不了講述放下仇恨、寬恕他人罪過的心境昇華,然而這個結痂的痛楚比起其他故事,一路寫來十分合於情理而無矯造之感,讓人行文至此也感受到那股走出憂傷的輕快。
艾比在故事最後說道,『也許寬恕並不像陽光直接灑在頭上,而是像堆肥一樣需要耐心慢慢讓蟲蟻腐化。寬恕是每日的糧食,一點一滴地挹注營養給埋在暗處的心靈。總有一天,或許只憑肉眼就能看出寬恕帶來的好處,也許當這個男人總是佝僂瑟縮的身子終於略微挺直的時候,就可以看得出來。』寬恕雖然需要極大的勇氣,然而只要自己試著往前跨出那麼一小步,永無止盡的悲傷與黑暗救被自己拋落在後頭,作者寫就出來的故事終究只是杜撰,然而其中講述的寬恕卻是放諸四海而皆準。
本文擷取自補夢人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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