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獸芬  

周日晚無意間跟著老公看了一齣公視劇展,劇名叫「遺忘」。

因嚴重車禍喪失記憶的年輕妻子,大病初癒後跟著先生回到了家。忘了一切的她,溫柔又好奇地問先生「以前的我是什麼樣子?」先生說:「妳不是個好太太。」她沒有太多情緒地接受了這個答案。

隔天,當先生下班回到家門前,想起了車禍前,每次進家門後都會見到冷漠妻子與自己泡麵的日子,這使得他開門的手猶豫了一下,卻仍舊轉開把手。孰料,進門後,是太太熱切的招呼聲與一桌子親手做的日本料理。

相處了幾天,他發現眼前這個本來已經形同陌路,即將簽字離婚的妻子,是那麼的質樸、體貼與溫柔,感覺好熟悉。那不是結婚之初,尚未在事業上謀得一片天之前的妻子嗎?突然間,他好希望她那遺忘了的記憶不要再記起。

怎料,偶然間的一場事故,讓她回復了記憶,並且對自己變得功利與無情感到愧咎,因此堅持要離婚。劇末,夫妻倆在深夜各自傷心不捨,清晨,電鈴聲響,出現在大門後的是提著早餐的先生。 

看著男女主角想把過去給遺忘個徹底,再來個重新開始的戲劇結局,深受感動的我戲謔地問一旁的先生,「有沒有那個你曾經好喜歡,卻被我自己給遺忘了的自己,讓你希望我也來個腦袋創傷?」先生看了我ㄧ眼,然後給了個耐人尋味的表情。 

還沒來得及追著要答案,我就想起了一個曾經的自己。 

記得,孩子們還小時,而我也還是個嘮叨媽媽時,我最常在自己對孩子一陣碎碎唸卻仍不順心後,氣憤地說出「想當年,你媽我可是個說話柔柔的優雅女生,還有男生愛的那種呀!現在變成這副德性,我自己也不喜歡耶!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害我變成這樣呀!」聲音落定,氣氛肯定是一片冷凝。 

現在細想,當時孩子們的臉上是有種莫名奇妙的表情的。那種表情代表了「我又不認識那個時候的妳,天知道妳說的,究竟是哪種女生?」但是,我確信他們認識的是更甚於那的我。他們認識的是,那個滿臉笑容、眼神充滿愛意,動作輕柔、話語都要滴出蜜來的媽媽,那個他們更年幼時認識的媽媽。

 「遺忘」那齣劇中,女主角試圖從身邊的人口裡的片斷評價中拼湊出「自己」。原本是小小化妝助理、飽受欺負的她,偶然間有個機會在工作中大顯身手。機運加上巧合,短短時間內,她爬到了一人之下的地位。因為自卑,擔心位置不保,她開始只著眼於權力與利益爭奪,一心只想踩著別人用力往上爬,終至全然忘了原本的自己。而身邊愛她的人也一一離去。

其實,回想劇裡女主角因為自卑而擔心掙來的一切不保所做的一切,再對照當年碎唸人生中的我,那原因居然毫無二異。我的碎唸,就代表了我擔心沒有把孩子教好。因為對自己沒信心、不相信孩子的能力,而在各種擔心下,我不顧一切就是試圖硬要給出影響力。一心只希望孩子符合期待、切合標準,讓自己放心。殊不知,眼界看向某個標準的結果,就是逐漸看不見對方的心,也背離了最原本的自己。那時的我跟孩子,並不快樂。 

忘了從何時起,但我確切知道,是我厭煩了嘮叨碎唸的自己,我想找回溫柔優雅的自己。於是,在我每次忍不住開始想要對孩子碎唸時,就先檢視自己的擔心。接著,為了不落入先入為主的陷阱,先聽聽孩子們的想法絕對是我會先做的。如果實在放心不下,才會花時間找客觀知識佐證我的擔心與期望,再找孩子們談。練習以孩子能接受的說法說給他們聽,但也僅止於提供選擇。結果如果還是擔心,那就重複前面的步驟再做一次,直到彼此都能接受為止。

 因為即刻碎唸的衝動,被這麼一消磨,慣性也慢慢地消失了。如今,被碎唸是何物,孩子們已經很久沒有見識到了。幾年的練習下來,不需要來個戲劇性的腦部創傷,我又回復為溫柔優雅的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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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yma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